“所以，千瞳，你只看得到鏡司澈的付出，卻看不到玦衡的，”靜雪在旁說道，語氣和緩了些：“你可知道，你前腳跑去向鏡司澈通風報信的時候，玦衡也不顧勢單力薄，後腳便帶了人跟上，你與鏡司澈並肩奮戰，情意綿綿的時候，是玦衡在後面拖住了大隊的殺手，好讓你們逃走，後來你們落水，玦衡不顧身中數刃，堅持要親自去找你們，你們脫險回來了，然而你只知道鏡司澈守了你幾天幾夜，卻不知道玦衡為了找天山雪蓮救你，不顧自己性命進宮求了皇上一夜，自己卻在生死邊緣徘徊，你只知道與鏡司澈互表真心，卻不知道滿身是傷的玦衡看到你們衣衫不整相擁在一起的時候是怎樣的痛徹心扉！你還因為鏡司澈跟他吵架、因為許唯銘跟他冷戰，你可知道，你被關進去的時候，他卻不能去探望你，那十二個日夜裏，他是怎麽熬過來的！”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別過頭，連連後退，面色灰白。

“千瞳，你為什麽還要逃避！你寧願相信他處處與你為敵，也不願相信他事事為你著想；你寧可相信你仰慕鏡司澈的假象，也不願承認你愛上玦衡的事實！”流殤雲一把抓住我，真切地說道。

“你閉嘴！”我試圖擺脫流殤雲，“你以為你是我哥哥你就能看透我的心思麽，我告訴你，你錯了！我討厭他，我恨他！”

“你不願意相信他對你的好，放大他與你作對，你只是想找個借口發洩對他的不滿，從而隱藏你對他的在乎，開始因為你討厭自己愛上了自己的哥哥，後來因為你討厭他娶了靜雪，再後來因為你討厭被他利用了你對他的愛！如果你不愛他，那為什麽你知道我和靜雪的事後，對我們的聲聲質問，都只是為了玦衡？”流殤雲毫不讓步。

我反抗不過，無力倒下。

為什麽你們要這麽殘忍，為什麽你們要揭開我千辛萬苦隱藏的秘密。

原來，這樣想著，恨著，念著，卻又心痛著的感覺，就是愛。

那個紫色的影子，在我腦海中，逐漸明晰。

我愛上了詹臺玦衡。

我喜歡過鏡司澈。

可是，我一直愛著詹臺玦衡。

我不知道我對他的厭惡，是從何時轉為喜歡，又是從什麽時候，變成愛的。

我恨他，恨他騙我，恨他利用我，恨他雲淡風輕地讓我成為通往他野心路上的籌碼，恨他可以毫不在意地踐踏我的心情。

他早知我的身世，卻一路冷眼旁觀，看我跌跌撞撞、痛苦掙紮；他早知我會助他，卻隨意揮霍，肆意踐踏。

所以我可以原諒鏡司澈徹頭徹尾的隱瞞與利用，卻會因為詹臺玦衡一絲一毫的欺騙而恨他。

我恨他，因為，我愛他。

“千瞳，我一直很羨慕你，”靜雪上前蹲下，握著我的手，真誠地說道，“你從來不拘禮節，隨性自然，可是為什麽在‘情’之一字上優柔寡斷，瞻前顧後呢？開始你礙於兄妹的身份，而後又礙於他已成親，現在又總是認為他對你並非真心，如今，他既不是你兄長，與我又只是有名無實的假夫妻，他對你的心，我們全部都看在眼裏，即使他曾經欺騙你，但是你不能因此否定一切啊！千瞳，我沒你勇敢，卻也知道對於自己想要的人，要努力去爭取，絕不放棄！”說罷與流殤雲四目相對，情誼流轉。

“是啊，千瞳，你連我們都沒有瞞過，又怎麽瞞得過你自己，玦衡成親那一夜酩酊大醉，罵也好，哭也好，嘴裏生生念念的都是玦衡的名字。”

“玦衡行禮之時雖然強裝冷靜，可是我看得出他全身的僵硬，後來他偷偷將殤雲讓進婚房，兩人一換了衣服他便立馬去找你，你那時酒醉不醒，想來他定是守了你一夜！”

原來真的是他！詹臺玦衡，你早知我愛你，卻恍做不知，就這樣，任我百般隱藏、萬般無奈！

我恨你！

靜雪與流殤雲面面相覷，而後看向一直沈默著的我。

“靜雪……你知道我不是詹臺玦衡的親妹妹是不是？”過了許久，我幽幽開口。

否則你為何要對我說這些？

“是，”雖然訝異我的問題，但靜雪仍是理直氣壯地回答，“我知道你的父親是夜隨塵，而你的母親，是溫宛竹。”

“是你爹，是你爹網開一面，對我爹的瞞天過海視若無睹，對吧？”

靜雪沒有開口。

“慕將軍為什麽要這麽做？”我窮追不舍。

擡眼望向靜雪，卻見她搖頭：“我也不知道原因，這件事，我也是當年無意當中從爹那得知的。”

……

“千瞳，”靜雪蹲在我眼前，“正因為我早就知道，所以我才看得比誰都清楚，你對他的在乎，他對你的關心，你們只是在互相欺騙罷了！”

“靜雪……”心中的信念搖搖欲墜，卻還是不肯松口。

靜雪搖頭嘆息，起身離去，再蹲下時手中已多了一幅畫卷：“記得這幅畫像嗎？”

靜雪畫的，詹臺玦衡的畫像。

“‘比目悠悠兩相顧，鳳凰脈脈雙飛度’，”靜雪輕聲念著，“這就是我對你們的祝福。”

原來如此。

“千瞳，你會原諒我們嗎？”靜雪問道。

我看向他們：“一個是我哥哥，一個是我嫂嫂，還懷著我的小外甥，我怎麽舍得怪你們！”

靜雪眼中含淚，上前來緊緊擁著我：“謝謝你，千瞳！”

我不由失笑：“沒想到，冥冥之中，你還是註定要做我的嫂嫂。”

靜雪破涕為笑：“不許叫嫂嫂，要叫靜雪姐姐。”

“千瞳，事到如今，你還要逃避嗎？”流殤雲一面扶我起來，一面說道。

我手指撫上那兩句詩：“對不起，我現在心裏很亂，需要想想。”

“我明白，一下子要你接受這麽多，是需要時間的。”

“千瞳，答應我，無論怎樣，都要勇敢面對自己。”靜雪滿眼期待。

我沈默一陣，而後用力點頭。

靜雪與流殤雲相視而笑。

“我回去了。”看向面前二人，他們不僅給予了我真正的親情與關懷，更教會了我如何勇敢，如何正視自己的心。

“多謝哥哥，嫂嫂。”我釋然一笑，轉身踏出房門。

腳下速度加快，不知道為什麽，此刻，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他，我需要詹臺玦衡，給我一個答案。

“南宮師父！”我闖進院子，迎面就是正在悠然飲茶的南宮翼。

看到我南宮翼似乎並不訝異，只是一面品茶一面開口：“這麽多年了這個毛病還改不了，千瞳，做事切忌心浮氣躁。”

“詹臺玦衡在哪？”我不理先生的教導，張口就問。

南宮翼濃眉一挑，笑言道：“你府上的人，問我作何？”

我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搶過南宮翼手上的茶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這些天一直跟您在一起，別以為我不知道！”

南宮翼笑意更深：“千瞳雖然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這府中的一切，倒是了若指掌啊！”

心裏不禁窘迫，再看南宮翼，他的笑不那麽純粹，似乎別有意味。

“南宮師父，您就告訴我嘛……”我趕緊躲開他的打量，轉身重重坐在他身邊，替他重新倒好茶，開始耍賴。

“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南宮翼接過我手中茶杯，“你要告訴為師，你為什麽找他？”

一時語塞，這要我從何說起？！

“我……我有事要找他。”想敷衍過去，結果卻看到南宮翼一臉了然，急忙補充，“很緊急的！”

本以為要被南宮翼拷問一番，沒想到他只是淡淡啜飲一口茶，而後答道：“好吧，他去斫城了。”

“什麽？斫城！”答案大出我意料，“雖是不遠，不過大過年的，他去那裏做什麽？”

南宮翼雖是表現得一臉訝異，表情卻藏著幾分捉弄：“千瞳你不是不想參與那些政治鬥爭嗎？為師勸你還是不要問了。”

“我……”生生被堵了回來，“這次不算，我是要找詹臺玦衡！”

“你既然已經知道他在哪兒，其他的也就與你無關了。”南宮翼知道我眼裏容不得秘密，擺明故意吊我胃口。

“文先生，我命令你告訴我！”頓時開始頤指氣使。

逐宮篇 欲上青天攬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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